出黄州府城西北门汉川门往西行约百米,就到了赤壁公园内的赤壁矶。矶西北侧山崖丹赤,徒峭如壁,故人称赤壁。此处,据有关地志史料记载它另有三个名称。最早名赤鼻山,见北魏《水经注》卷35。其后万历《黄冈县志·山川门》曰“赤壁山在府城西北…截然如壁其色赤,因名。一作赤鼻。”《大清一统志·黄州府·山川门》亦曰:“赤鼻山,在黄冈县西一里,一名赤壁山。”《读史方舆记要·黄州府卷》于山名、具体方位记载最确切,称“赤鼻山:在府城西北汉川门外,屹立江滨。土石皆带赤色,下有赤鼻矶,今亦名赤壁山。苏轼以为周瑜败曹公处”。
其实,赤壁公园东侧今乡镇企业局旧址及其东北的北楼垇(其南端为赤壁水库) 古代曾被江水所淹没(至少在每年夏秋涨水期间),使得明北城垣所座落的玉矶山从大士阁后峰(人称玉皇峰)起至矶头止,几近一里的山岗三面环水,全为赤岩,如大象之长鼻伸入水中,故北魏《水经注》才称之为赤鼻山。笔者上世纪50年代曾在大士阁读了一年初中,除沿北楼垇东侧路到校外,还经常穿过北楼垇至大士阁,目睹北楼垇西侧坡岸亦即赤鼻山东坡岸露出了许多被江水侵蚀的赤岩,如同放龟亭下矶石状,可见它曾长期没入江水之中。因赤鼻山沿江之岸赤岩壁立,故又被人呼为赤壁山。北宋元符二年(1099)苏门学士张耒由黄州税务官调离黄州时作有《离黄州》诗,诗曰“山回地势卷,天豁江面泻。中流望赤壁,石脚插水下”,对大江在矶头来了100多度的急转弯(所谓“山回地势捲”)造成江水如泻的地理景观作过描述。北宋苏辙在《黄州快哉亭记》是这样描述当时江流景象的:“赤壁矶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盖临高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浪汹涌,风云开阖。”宋代及之前的大江与1954年大洪水流向基本相同:大致从举水古入江口沿王家坊、方高坪、响水、团风、堵城、禹王自北往南流,至黄州赤壁矶头急转了100多度弯再向东南方流去。从王家坊到赤壁矶流经百里(当时尚无如弦线截短的团风至堵城之大堤),沿岸大都为赤色岩石,故此百里有赤岸之称,如曹植言其从先武帝南征荆州而云“南极赤岸”, 南朝庾信之《哀江南赋》称樊山之“钓台斜趣,望赤岸而沾衣。”
南宋名人范成大于公元1177年出川返京舟过黄州时言“江为赤壁一矶所撄,流转甚驶,水纹有晕,散乱开合全如三峽。”范氏说长江被赤鼻山这“一矶”头伸入江中而扭转,造成江流急转、湍急如同三峽。可见南宋初期黄州赤壁之下水势仍甚大、甚急,苏轼所谓“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並非虚言。到了元代黄州江岸逐渐南移,赤壁矶以上一带开始出现陆地与矶窝湖沼泽地。到了近现代,长江向南平移了1-2公里左右!笔者家在黄州,七十年代曾先后在堵城、白衣两公社工作。时无公汽,周末回家、周一上班得来回步行。或走禹王岗即沿古代的沿江之岸,或取道岗下湖地。故对赤壁矶头上游的地形、地貌有较多的观察和领会。堵城原粮仓至黄州城基本上是一条自北往南由多座小山连接成的岗地,这二十里的沿江面大多是陡峭的红岩,但并非成一整块的岸壁而被常被溪、沟所间断(不过沟谷丛生的草木下仍是红岩)。赤壁面是断续不绝一片片往上游延伸。
这里有三点须要澄淸:
㈠ 赤壁矶在宋代不仅指放龟亭座下石岩,还包括赤壁古建筑群的东南墙基直至今东侧门一带,均为与江水相接的赤壁矶。它是北宋赤壁“石脚插水下”之际,玉矶山伸向江中几乎成狹窄的半岛!由于伴随由元末大江南摆、矶窝湖的出现,非特大汛年时江水不再涨入乡镇企业局旧址及北楼垇,故明初城垣才能沿玉矶山北上将北楼垇等完全围进了城内,至明代末叶才在该矶最西南端建放龟亭于其上。
㈡ 《水经注》所指的赤鼻山(有些志书鼻写作濞或 [山+鼻]),是玉矶山绕城北大士阁后峰再往南下才与江水相接的那一段山岗,充其量它只是百里赤岸最南的一小段!明、清人多称其为赤壁山,但其实体仍然是玉矶山与江水相接的长近一里的那段山岗!宋地志称“聚宝山:在州治后、赤壁之上。”聚宝山即今龙王山的山头之一,显然在宋州衙之后,并在赤壁的上游故曰赤壁之上。其实赤鼻山与江始接处有一流经今龙王山雪堂大门口往西入江的溪谷!椅子山在溪谷之东北,赤鼻山则在溪谷之南。∴赤鼻山却不等于赤壁。按最早文献《水经注》的记载,赤壁山只能是指黄州江边的赤鼻山。由于鼻、壁发音相通,二者均为同一山体之象形:从高俯看:它似大象之长鼻挿入水中;于江滨平视:则如墙壁徒直。故前引全国性地志与本地方志历来认可赤鼻山又名赤壁山的说法。虽然南宋时有外地人——如范成大,见竹楼至州衙西側(即今区人武部西侧)亦是赤岩坡岸,故也泛称其为赤壁山。外地游客并不了解黄州赤壁山即赤鼻山的由来与其方位必在赤壁矶头上游的原因,不足为据。更不能把赤壁山的外延无限扩大,胡诌什么黄州城就座落在赤壁山上!
㈢ 黄州州治座落在赤壁山上吗?市规划局制定东坡赤壁发展规划时便曾指今区委大院(黄州州治所在地)座落在赤壁矶一矶头上(放龟亭则在二矶头上)。笔者作为出生和毕生工作于黄州的老人却闻所未闻,我几乎问遍所认识出生于黄州的耄耋老居民(例如笔者的胞兄91岁、二姐86岁),大家都只知道黄州赤壁有头道窝、二道窝、三道窝,却从未听说过赤壁有过一矶头、二矶头的怪论!而且苏轼与张耒长年流寓黄州,苏轼言“黄州守居之数百步为赤壁”;苏门学士张耒却称“黄州江南流在州西…去治无百步,有山入江,石崖颇峻峙,土人言此赤壁矶也。”苏轼所说“守居”(即太守居处)与张耒所说的“治”都是指州衙。为什么他们不但不承认黄州治所就在赤壁矶上(不论是一矶头、还是二矶头)反而称其距赤壁数百步、距赤壁矶无百步呢?两人所计距离都是以州衙为起点,而终点则略有不同:张耒只指赤壁矶,苏轼则是指赤壁矶上往游延伸的红岩坡岸即赤壁。可见在苏,张二人笔下,不仅赤壁与赤壁矶不是同一个概念,州治也绝对不在赤壁矶上!
总之,赤岸、赤壁是相近的两个概念:赤壁则在赤壁矶的上游,指如红色墙壁的坡岸面断续不绝地往北延伸;赤岸则是指赤壁矶到古举口这长约百里的整个红色江岸。赤壁山是赤鼻山的今称,它与赤壁矶并不是一个概念:赤鼻山上文已详介;范成大所指大江为其所撄转的那“一矶”——赤壁矶,则是指赤鼻山插入江处的最前端。以上四个概念曾使用于西汉至六朝,其中赤壁与赤壁矶一直沿用至今。晚至南宋才有游客泛指州衙下的岩壁为赤壁山,定位于黄州城西北的赤壁山直至明清地志、方志才多有介绍,不过都言其为赤鼻山的别称、俗称罢了。请勿再把赤壁山概念的外延任意扩大而遺误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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