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里的黄州因子

#黄州赤壁古战场研究会筹备小组#方永先2022-04-04

《杜牧的山行》。在文中作者提出了“杜牧究竟是于何处有感而发”的问题。
在唐诗中,我比较喜欢的是杜牧的绝句,喜欢它文字上清清浅浅、明明白白,好读,好懂,而包含的信息元素却很多,叫人百读不厌,常读常新,总读总有咏头儿。
近日又读那首收入小学课本的《山行》,突然对“远上寒山石径斜”的“寒山”有了想法:这寒山当然不是“姑苏城外寒山寺”里的那个寒山,而是秋山——秋天的山,但究竟是哪一处、哪一座秋山,却不得而知。
于是我在网上搜索,搜到了一位郑先生的文章:《杜牧的山行》。在文中作者提出了“杜牧究竟是于何处有感而发”的问题,并且旁征博引地说明“杜牧的山行诗与我的家乡枫林”的关系,于是“澧州枫林揭示千古迷团”,“杜牧澧州抒《山行》”,也就是说,《山行》诗里的寒山是湖南澧县涔阳古道上的秋山。作者考证说,杜牧是陕西长安人,刚过弱冠之年就文才了得,但还未有功名。当时其堂兄杜棕在澧州任刺史,于是他从长安出发南行去往澧州,想通过堂兄走上层路线谋得功名。走到澧州的涔阳古道上便写了一首《登澧洲驿楼寄京兆韦尹》,盛赞其堂兄“政声常与江声在”,从而证明杜牧的确到过涔阳。但写了《山行》诗没有呢?作者没有直接肯定,而是作了一个合理的推断,说,“······‘吁’的一声,马车停在山峪谷口,随即车上跳下来那位年轻书生······谁又能说这风华流美而又神韵疏朗的美秋之作——《山行》,不就是在这澧州的涔阳古道上、我的家乡枫林山麓而欣然出生呢?只是因为那小杜好异于人,而有意将写诗的地点潜隐在诗句之中,让阅读者以分享含咀之乐罢了。”
根据郑文的考证,我深信杜牧到过涔阳,但是我不同意作者的推断。理由有四:其一,杜牧千里行程,怎么可能是坐马车呢?杨贵妃想吃岭南的荔枝,是靠“一骑红尘”送来的,不是用“一辆马车”送的呀!再说,杜牧是个年轻书生,骑马而行该是多么潇洒利索,何必要在马后套个车呢?这显然不合常理。其二,枫树是山区、丘陵地带广泛生长的一种乔木,并不是涔阳独有,怎么能断定就是在这儿触景生情的而不是别处呢?其三,杜牧当时的心思是要解决个人功名问题,又处于千里风尘的旅途之中,怕也没有闲情逸致去赏景赋诗吧。其四,那“寒山远上”的“石径”上,马车上得去吗?
所以我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于是又回到诗句的咏味上,我要从诗里去找答案。
首先是读。不是一般的朗读,而是吟、诵、咏、唱,拿腔扯调,摇头晃脑,还加进 哎、嘞之类的衬字;不是用普通话,而是用黄州话,黄州的方音土语。嘿,这还真咏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感觉这首《山行》是一个黄州人写的,而杜牧就是一个黄州人!因为诗中有三个字的读音太有黄州味了,第一个就是“石径斜”的斜字,普通话读“邪”,黄州话读“邪”也读“霞”。要是读“邪”,那就跟家、花不押韵啦!没错,杜牧就是按黄州方音写的,黄州人读斜字,跟“霞”一样,甚至还可以变着语调发音。第二个是家字。黄州话的家原本是“哥阿”相切的,用拼音字母表示就是ga,只是到了现代才被普通话的jia同化了。第三个是爱字。爱字用普通话读“哎”,而黄州话就要读成“额哎”相切。(古装戏京汉楚和黄梅戏里的“爱”字,无论是说还是唱,都要“额哎”相切。)把斜、家、爱这三个字的黄州味儿读出来了,那么《山行》的作者就更像黄州人了。我们知道,杜牧曾在黄州当了两年半的刺史,他的诗受黄州方言的影响也就不奇怪了啊。所以可以猜测,杜牧的这首《山行》可能就是在黄州写的。
那么诗中的“寒山”是否在黄州境内呢?山上有不有“白云深处”那样一个所在呢?在那“白云深处”有不有“枫林”呢?这三问可用一个字回答,有。黄州的范围就是整个鄂东,大别山南麓,可谓群山万壑。到了秋天,天高气爽,蓝天白云;白云在天上,也在远处的山上。爬上白云山,却发现山外有山,白云是在更高的那座山上,那里就是“白云深处”。那“人家”其实不在云里,而是在连绵的深山里。这是远望的效果。所以把“深处”说成“生处”是不对的。到了秋高气爽的秋天如果还是云雾缭绕,那谁还愿意住在那里啊。鄂东的山,百树葱茏,枫树是很普遍的树种,许多地方还有两三人合抱的古枫树,屹立在进塆的坳口或者大路的旁边,上面还挂着二级保护的牌子呢。在古代,这样的大枫树就更多了。所以,在黄州任刺史的“小杜”大诗人,搞一两次秋游山水的活动,观赏到深秋的枫叶,那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并不像我们到麻城去看杜鹃那样稀奇。
诗人游山赏景,是乘车去的吗?可能吧。车到山前必有路,那路是上山的路么?不一定。山挡住了路,于是“山不转路转”,必定有一条路把山绕过去,这就是“路转”,而不是一定有行车上山的路。如果那路是“石径”,而且还“斜”,车是一定上不去的。那么“停车坐爱枫林晚”是怎么回事?杜刺史的马车真的上了通往“白云深处”的“石径”吗?不可能!可诗中是白纸黑字写的呀!我相信有许多的人对这个“车”有疑问,但都不愿意提出来。我认为不是车而是轿,是“落轿最爱枫林晚”,只因落轿二字都是仄声,不合本句的平仄要求,于是就改为“停车”。这样改行吗?我看行吧。理由之一,刺史是外放的封疆大吏,倘在京城则“出有车”;在地方坐车不方便,应该是“出有轿”。用车和用轿是同等待遇,二者相混而称,也许约定俗成吧。理由之二,还是看黄州的民俗。黄州接媳妇有“回车马”的风俗,就是女子出嫁,其娘家祖人在冥冥之中护送。待花轿到了婆家的门前,有司仪先生主持回车马仪式,就是让花轿右转回头,表示女儿恭请娘家祖人回程;然后轿子左转朝向婆家门,下轿,进屋拜堂。这就是说轿子回头送客、又再回转头来面向婆家,这个动作就叫做回车马。这样看来车就是轿啊!难怪如今的漂亮小汽车都叫轿车呢。对,这就有了理由之三:你看那个轿字,它不是从车旁吗?轿也是一种特殊的车啊!由此看来,小杜诗人把“落轿”写成“停车”,是不错的。
最后咏一咏“霜叶红于二月花”。这一句大有嚼头。“红于”表示的是比较,是颜色深浅的比较,不是比喻。枫林的霜叶是个整体形象,在外形上与花是没有相似点的,诗人只是对它的颜色感到惊奇。那么这红色的“二月花”是一种什么花呢?那是谁也说不清。在二月,黄州地界最有名的是杏花、李花,一片雪白;红花也有,小而无名。在全国其他地方,在江南,也找不到当红的二月花。唐朝时候有不有呢?我一下想起了白居易的《江南春》,他不是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吗?搜一搜查一查,江花是什么花,也没有准确答案。但是这红色的江花在当时也许是有的吧,与白居易同时代的黄州刺史,他一定在黄州的江边亲眼见过那“红胜火”的“江花”——他称之为“二月花”。所以杜牧的《山行》一定与黄州有关。
至于“霜叶”呢,我看未必只是枫叶。枫叶经霜而枯,呈酱色,在晚霞的照射下呈酱红色,比一般的红色要深得多(红于二月花)。但杜牧所看见的“枫林”其实不仅是枫树,还应包括木梓树。查资料得知,木梓树“别名乌桕树、腊子树、桕子树、乌桖、桊子树、桕树、木蜡树、木油树、虹树、蜡烛树、油籽(子)树、洋辣子树”,“秋季叶色红艳夺目,不下丹枫”。“为中国特有的经济树种,已有1400多年的栽培历史”。是的,在小农经济时代,木梓树和桑树是主要的经济作物,所以古人用桑梓来代表家园故乡。在三四十年前,我们黄州地域到处都是桑树和木梓树。到了秋天,木梓树叶儿经霜一染就变了颜色,有浅黄的,有深黄的,有橘红的,有枣红的,四色混杂,逐步加深。即使是同一棵树,颜色也不一致,甚至同一片叶儿也会红黄相间。这样的一片树林映在满山青松之间,在傍晚的霞光里更是鲜艳夺目,比枫叶更好看。我想,那“红于二月花”的“霜叶”,也许就是这红艳艳的木梓树叶吧。
一首《山行》,含有黄州的方音、民俗、地貌、物产、景色等诸多元素,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它是一首黄州的诗。
团风 方永先
2018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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